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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百六十章:恩斷義絕(一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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門外的腳步聲像是擂鼓慌慌的砸在她的心上,她忽然擡起手,用力咬住自己的手背,用疼痛刺激混亂的思維,極度的慌張之後,是近乎殘酷的冷靜,那冷靜攪拌在漆黑的夜裏,如流淌的墨色包裹著她,使得頭腦的思維愈發敏捷。

傻妞還在嗚嗚啦啦的叫著她。

她一把捂住了傻妞的嘴。

有人來給她們送飯。

傻妞急忙去拿一些水。

停雲按住了傻妞的手,“妞妞,想要出去嗎?”

傻妞點頭。

停雲說,“那就從現在起,他們送的什麽都不要碰,也不要發出任何聲音。”

傻妞又點頭,縮手縮腳的往停雲身邊靠。

手背上的疼痛驅散了她強烈的不安,混亂的思緒終於一條條清晰起來,她開始冷靜審視自身現狀,尋找任何可以出去的辦法,如今,溫錦懿懷疑她將賬目信息洩露給了蔣寒洲,將她打入冷宮,他唯一可以對付蔣寒洲的籌碼,便是俊逸。

而蔣寒洲為了除掉溫錦懿,利用了餘愛國這顆棋子,餘愛國一向為溫錦懿馬首是瞻,皆因全家老小的命攥在溫錦懿手中。

現在,蔣寒洲炸了關押餘愛國家眷的宅子,使得餘愛國誤以為溫錦懿下的殺手,開始滿城追殺溫錦懿。

兩人的博弈已經正式拉開,既然溫錦懿軟禁了她,那麽便證明不想她參與進來,也證明了他一定會利用俊逸要挾蔣寒洲。

只是不知道,外面進行到哪一步了,冰冷的淚滾滾掉落出來,她麻木了臉,悄無聲息的縮在黑影之中,許久,她拉著傻妞往地板上躺去,說,“不要動。”

阿巒間歇送炭火暖爐進來,見傻妞和停雲直挺挺的躺在地板上,不知道是什麽情況,門前這兩天的飯食丁點未動,他默不作聲的退了下去。

後半夜的時候,溫錦懿終於給月兒做完了手術,將那枚子彈取了出來,鮮血染紅了床單,他守在她身邊,麻醉藥的作用漸漸散去,月兒惶惶然的醒來,看見溫錦懿坐在旁邊,她便哭道:“是那個女人……是那個女人串通了蔣寒洲抓我的。”

她顫抖的伸出手握住了溫錦懿冰涼的手說,“那日……那日我們離開的時間和路線……除了除了舒……舒雲,沒有人知道,是她暗中告知蔣寒洲,他們聯合起來要除掉我們,我我在獄中聽說了,她和蔣寒洲有……有奸情……她不配做你的妻子,這一切都是她幹的,是她出賣了你,她想殺了我們啊。”

溫錦懿默默的聽著,將她的手緩緩放進被窩裏,微微笑,“好好休息,睡一覺便都過去了,到時我帶你離開。”

月兒不舍的抓住他的手,“你不能留她,她會害死我們,你忘了當年發生了什麽嗎?就是這幫壞人他們……他們……”

她結巴的說不出來,溫錦懿沈默許久,微笑看著她,“好,我不留她。”

月兒眼裏一亮,這才放心一般,不舍的松開了溫錦懿的手,陷入了被窩之中。

溫錦懿踏出了偏房,便聽阿巒說,“少夫人不大對勁,這兩日的飯食都沒有動,暖爐也沒有動,躺在地上一動不動,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麽岔子。”

溫錦懿凝神想了會兒,“她……目前不會出什麽岔子。”

這些話淡淡傳進了停雲的耳中,果然精明如溫錦懿,曉得她得到俊逸的消息之前,不會輕易做傻事,她緩緩坐起身,盯著門口的暖爐,微弱的紅光照亮了漆黑的內室,讓這間屋子的一切都顯得朦朧的昏黃。

她下意識伸手摸著脖子上的玉佩,將圓滑的玉攥入掌心,當真情淡涼薄至此麽?摸著摸著,她忽然將玉佩取下,用力丟在木質地板上。

那玉佩滑向很遠,直滾向了散發著紅光的暖爐,光線將玉佩照耀的通體紅潤,那玉壁上的“懿”字格外清晰,可是細細看去,那懿字仿佛重疊出了隱約的雙影,停雲瞇了瞇眼,緩緩爬過去,將玉佩撿了回來,迎著那火紅的光線看去,眸光一凝。

她忽然想起來,當初第一次在福利院看見月兒的時候,月兒第一反應便是拿著玉佩迎向了日頭,玉佩的瓤心裏好像還刻有一個字,停雲心裏咯噔一聲,之前有些想不通的環節,好像……有點想通了。

她重新將玉佩戴好,撿起地上的一個簪子,守在外面的男人每隔二十分鐘會來給她換暖爐,只需掐好時間點即可,時間一分一秒流逝,算著那個男人差不多開門的時候,她沈下一口氣說,“妞妞,為了出去,我需要做一些事,你不要害怕。”

傻妞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,停雲眼神一狠,用簪子劃過手腕,隨後一把捂住了傻妞的嘴,按著她一同倒了下去。

傻妞驚恐的微微顫抖,卻不敢發出聲音。

當阿巒進來換暖爐的時候,忽然嗅見一絲濃烈的血腥味,他神經一繃,擡首看去,便見停雲割腕了。

他狠狠倒抽了一口冷氣,轉了腳步出去,沒多久,一連串腳步聲傳來,溫錦懿推開門,便見血流了一地,停雲面色蒼白的躺在地上,人事不省的樣子。

他蹙了蹙眉,大步上前一把握住了停雲的手腕探了探。

停雲是醒著的,感受到了溫錦懿懷裏的溫度,他抱著她走向床邊,像是以往每一個清晨或傍晚,他給她清理傷口,包紮傷口,看著她咬傷的手背,溫柔的善待。

她不敢醒來,想要忍住心間翻湧的悲傷,卻怎麽也忍不住,眼淚順著眼角滾滾掉落,她深深的閉著眼睛,感受到溫錦懿擦去了她眼角的淚,他的指尖微顫,冰冷。

待他出去了,停雲方才睜開眼睛,她還沒有做好準備,她需要時間做好面對他的準備。

這些日子,他幾乎從未睡過一個好覺,連續熬了兩個夜晚,今日又幾逢變故,溫錦懿坐在院子裏的石凳邊上,天空飄著零零落落的雪,他有些心力交瘁的微微支著額頭,閉目沈思。

阿峰從屋內拿了件大衣披在他的身上,低聲說,“主子,明兒個咱們轉移吧,這裏不能住了,蔣寒洲知道咱們落腳在這裏,雖說他不會將少夫人暴露在山田面前,可是……總還是不放心的。”

溫錦懿沒有說話。

沈默間,巷子裏傳來急促的腳步聲,有人輕輕敲了敲門,圖先生披星帶雪的走了進來,一看見溫錦懿坐在院子裏小憩,便快步上前,“老板,我們跟高明皓取得聯系了,外面那些事他來擺平,但是他要求老板盡快離開錦縣,最好明天就動身。”

溫錦懿撐著額頭,微微低著頭,“不走。”

圖先生微微楞了一下,不明白溫錦懿為什麽對錦縣有這麽深的執念,若說是為了那位跟蔣寒洲有私情的少夫人,可這女人已經在老板身邊了,隨時可以帶走呀。

若說是牽制蔣寒洲,從他聽到的消息來說,也足夠了。

圖先生試探的問道:“老板,恕我直言,想要除掉蔣寒洲,太簡單了,您從一開始便占據著最有利的優勢,為什麽一直不肯出手呢?想來您當初走這步棋,也是為了不費吹灰之力除掉他,可如今,為什麽路繞的越來越遠呢?”

溫錦懿緊緊的蹙眉,輕輕揉著眉心。

圖先生又說,“咱們就把那個孩子拿出來,萬事大吉了啊,他不敢出手,那可得任由咱們宰割啊。”

“俊逸麽?”溫錦懿沈沈喚出了兩個字,頭微微有些疼,他揉了眉心後緩緩睜開眼睛,“他是我和阿舒的孩子,跟寒洲有什麽關系呢?”

圖先生楞了一下,難道情報有誤?那個孩子不是蔣寒洲的麽?

溫錦懿唇角勾起一抹冷笑,“我怎麽會讓寒洲有孩子呢?他連女人都沒有,怎麽會有孩子呢?俊逸是我的兒子,以前是,現在是,以後也會是。”

圖先生偷偷看了溫錦懿一眼,瞧著他唇角病態的笑容,心微微一涼,不是……這……如果這張牌不打出去了,怎麽跟蔣寒洲鬥,死磕到底麽?圖先生換了種方式勸道:“老板,咱們的賬目被人洩露出去,餘愛國妻室關押的位置也被暴露,月兒姑娘和阿俊離開的線路信息也被人盜竊,這……都只能是自己人幹的,我聽說……”

話沒說完,圖先生猛地閉上了嘴。

停雲緩緩從樓上走了下來,她一身白色的對襟菊袍,長發披散下來,面龐蒼白,剛剛他們說的話,她都聽到了,一字不漏。

阿峰看了眼溫錦懿,緊忙將停雲請回了屋內。

圖先生意味深長的看著停雲的背影,壓低聲音,壯著膽子提醒溫錦懿,“我聽說這些消息,都是從少夫人那裏走漏的,咱們要冷靜對待,不然被敵人反咬一口,那……”

溫錦懿眉心沈了沈。

若說之前都只是猜測,可圖先生是在生意場上摸打滾爬了很多年的老江湖,從不會說毫無根據的話,圖先生這一說,無疑給停雲扣上了一頂再也摘不下來的“背叛者”的帽子。

停雲遠遠的站在堂屋裏,定定地望著溫錦懿與圖先生談了很久的事情,待圖先生離開了,阿峰湊近溫錦懿,似乎領了話兒,他臉色微微一變,隨後看了眼停雲,神情覆雜的往後退了幾步,拉開了院子的門,匆匆走了出去,剛轉步子,便看到阿褚站在深巷不遠處的陰影裏靜候,阿峰楞了一下,電話才打出去幾天,這麽快就回來了嗎?

人都散去了以後,溫錦懿一個人獨坐在石桌前,背脊挺的筆直,整個人散發著冰凍三尺的寒氣,他默默地擡起手,拎起一個白色的象形棋子放在了國王的棋格上,將軍。

他不叫她過去,也不看她。

這樣無視她很多天了,停雲屏聲斂氣的走過去,垂手緩緩上前,她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,努力笑道:“錦懿,你不是說要帶我去見俊逸麽?為什麽要把我關起來呢?”

石桌上的西洋棋盤,黑白棋幾乎站滿了棋盤的各個角落,呈現百家爭鳴的紛爭局面,三五梅花落在上面。

停雲微笑走上前,來到他面前,“你答應了帶我去見俊逸,什麽時候帶我去呢?”

溫錦懿伸手撿起那些灑落棋盤的梅花瓣子。

停雲握住了他的手,曉得他還在生氣,為了那些莫須有的“背叛”,所以對她不理不睬,她已經沒有力氣解釋了,就算解釋了,他也不會信。她輕輕說,“錦懿,我要見俊逸。”

她步步緊逼,半句不離俊逸。

溫錦懿沈思許久,終於擡眸淡淡看她,因了熬太久的長夜,他的眼眶微微泛紅,“阿舒。”

停雲笑的舒暖,“我在這裏。”

溫錦懿說,“你痛過麽?”

停雲笑望著他不言語。

溫錦懿蹙眉,他的手按在心口,緩緩抓緊了那裏的衣服,像是攥住了疼痛難忍的心臟,這些日子,他仿佛患了一種心絞痛的病,無時無刻不在疼,十三年來淡忘的疼痛忽然卷土重來,痛徹心扉,他為這種疼痛感到不解,亦感到濃烈的不甘,他困惑的看著她,“你的心,為我疼過麽?”

停雲笑說,“錦懿,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。”她似是想緩和氣氛,緩步走過去坐在溫錦懿的懷裏,環住他的頸項,笑吟吟的望著他,“我們相親相愛,哪來的疼痛。”

“所以,我想讓你跟我一樣疼。”溫錦懿蹙眉看著她,“我想讓你感同身受。”

停雲心裏咯噔一聲,臉上的笑容卻更加濃郁了。

溫錦懿說,“你用真面目待過我麽?”

停雲微笑,“現在就是,我這樣愛你,給你的自然是最真的。”

“是麽?”溫錦懿瞇了瞇眼,看她,“可是我殺了你的全家。”

停雲臉上的笑容一僵。

溫錦懿說,“是我買通了監獄裏的人,將寒洲調包出去的人換回了監獄裏,讓菜市口槍決的人變成了你的父親,你的母親,你的姐姐。”

停雲臉上的笑容漸漸淡了下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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